2018 年 8 月 7 日

上海的倒數第二個早晨，明晚七點半的飛機。

喜歡上海嗎？喜歡，現在是喜歡的，不負責的那種喜歡，每天都悠哉得過分，唯一的責任就是盡情探索，太奢侈了。

昨晚已經想好了，今早要早起，去Moka Bros吃頓健康又營養、可能還有點文青的早餐。早起是有，目送他出門上班後就沒再睡去（儘管昨晚因為一杯拿鐵失眠）（失策），刷牙洗臉，繫上髮帶撲個妝就出門了，今天懶得洗頭。

晨時九點，對於這樣的出門時間感到很滿意。從香山路22號右轉出門，沿著瑞金二路走了一段又左轉，故意繞了沒有走過的那段南昌路。路的兩旁全是獨立服飾店，看起來都不便宜，不過太早了，一間都還沒開。

上海街道上的店面總和街道本身兜不太起來，過度新穎的外觀或者裝潢都帶來一種違和感，或說衝突感，但數量一旦多了又成了這座城市的特色。

滿街的梧桐、穿過枝葉的陽光、人行道上一晃一晃的光影，偶爾騎過幾台腳踏車、漏水的冷氣、毫無章法的電頻車、裸上身坐在路邊的老人。其實最有趣的地方大概是，儘管它是如此混亂猖狂，在那麼多個瞬間你依然會覺得它是萬分美好的、迷人的，魔都呀。

從陝西南路拐出去，淮海中路上的人潮明顯多了一些，大型購物商場、土產店都沿街生長，賣的東西儘管千篇一律也還是成功吸引了我這個異鄉遊子。尤其是賣堅果和乾貨的那個小攤，烘烤過花生在石磨上堆成小山丘，經過緩慢磨轉過後變成細密光澤的花生醬。一包花生沒意思，一罐花生醬也沒意思，但這樣轉換的過程就萬分有趣，生命中很多事情亦是如此。

和阿姨買了一杯熱呼呼的杏仁茶（看到杏仁茶三個字就無法克制），看我拿相機拍呀拍的阿姨就笑了：「哪裡來的呀？」

「台灣。」

「你們台灣好山好水呀，上海人多、樓多，特別擁擠。」

我笑了笑，腦中莫名就浮現了中國大江山水，馬蹄奔揚，你們中國也是好山好水呀。下個瞬間又晃見阿里山日出、玉山雲霧，突覺一陣羞赧，我亦不曾親身造訪。

喝了一口杏仁茶，天，好喝到落淚，我給九十八分。

捧著杏仁茶才走不到兩步，又經過一攤賣蛋餅和豆漿油條的小店鋪，不到三坪的空間生意好得不得了，忍不住湊向前看看。和台式蛋餅的作法不同，這兒的蛋餅是從麵糊開始，像可麗餅那般的被展開，之後再打上兩顆蛋，打散後平均抹在麵糊上，於是麵糊和蛋汁一同構成了餅皮。一個俐落的翻面，然後對摺，鋪上餡料、刷上醬料，再一次對摺，最後順著鍋鏟滑進紙袋裡，接過來的時候還冒著煙，熱得燙手。

買了，我當然是忍不住買了，起司肉鬆口味的。有機文青早午餐的計畫是泡湯了，明明此刻和Moka Bros只隔了一座大公園的距離。

「襄陽公園」，大大的石塊上寫著，晃眼過去是一片綠意，九點半鐘的陽光不刺眼，在樹蔭下更不。略十步後開始聽見樂聲悠揚，轉首後眼前是一條南北向的懸鈴木大道，中老年人在大道上慢舞，樂聲是這樣來的。

這樣的空間令人無比驚喜，高大虯勁的懸鈴木在市中心劃分出一處世外桃源，時光的流動都是慢的。

拎著剛買的早餐選了一張木椅座下，看著眼前婦女的舞姿漫漫，沒有舞伴的她一個人旋轉，海藍色的蕾絲洋裝配上白色短跟淑女鞋，被她的肢體輕觸的空氣都是柔軟的。

一口咬下手中蛋餅，熱氣又在空中蜷出一道白煙，平民食物的美味令人感到幸福萬分。

此刻我欣喜的笑了，這樣的瞬間一切都剛剛好，計畫趕不上變化，計畫無需追趕變化，這個早晨萬分美好。